「Bombax Ceib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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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6號哈姆雷特 @中华曲库
C1
西区监狱在国内可谓臭名昭著，明该是狱警最不近人情的地界儿却被纸钞的铜臭掩盖了个全；在那里除了身上真的背负着不少罪名的恶棍，犯事儿的在这监狱里寻求庇护也不少，当然还有一类人群，处于监狱的最底层。
这一类人在监狱里的地位甚至比不上趋炎附势的小混混，据说连基本的伙食都成问题，更别说遭受虐待，能熬到活着出去已经是万幸，要问他们因何缘故遭此待遇吗？
“听说那李东赫今个就要出狱了。”
警署A区最佳办公角落里的工作椅嘎吱一声响似乎是不满话题的跳跃，新晋的警员没能察觉气氛的骤冷，只当前辈们不知道这缘由，兴致勃勃自顾自开口：“李东赫啊！那个大明星，不就是因为吸毒进了西区监狱吗？”
“东郊的案子都看完了？解决了？”
又是角落里传来的，声音比以往都要威严，言下之意「你们该干嘛都干嘛去」；警员们饭后看到组长面上盖着报纸环胸躺在那儿想当然以为他是睡着了，谁知道突然来这一出。角落里的动静越发响亮，警员们立刻分散开，回到工作岗位大气不敢出一声。
新入署的警员眼色也快，抱了档案打算去找文印。
“新人，把刚才的话给讲完。”
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撇了心爱的报纸，阔步走到新人前面靠着档案柜好整以暇。被组长的气势一唬，自然抱着文件大脑当机顿时一片空白，新人的视线找不到归属支支吾吾开了口：
“李东赫便是属于那里的最底层…”
此时被谈论的李东赫躺在并不平整的木板上悠然转醒，脑子嗡嗡，还依稀清晰记得昨晚棍棒与自己的后脑产生的亲密接触。一帮横肉也真够狠的，李东赫抽了冷气打算伸手抚慰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手腕使不上力便下意识视线瞥过去，手肘到手背不短的一段距离落了一大块淤青。
对于李东赫来说，这样的伤口已经算做家常便饭，疼痛是必然。好在不知道监狱里外的谁还挂念着他，打通了狱警帮忙照看了些，总是快要落得半个残疾的时候堪堪出现，倒是个万幸。
这帮人这回下了狠手估计是想着以后不能再欺负他了，便送了个大礼给他。李东赫思及这儿又松懈下来，将自己的胳膊枕着往上看了看头顶闭塞阴潮的天花。
是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0606号，该走了。”
狱警的声音今日听起来都比往常悦耳了几分，李东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跃撑起了身，外面的日光灯和里屋的昏暗形成强烈对比；他揉了揉眼又低头，脚趾从破烂不堪的鞋子钻了出来，在空气中动了动随即迈出铁门。
在心中默念了三秒，熟悉的滴滴滴锁门音在身后传来，李东赫掀了眼透过栏栅扫了一遍这个待了两年的屋子；刚入狱领取的那一小方枕头已经凹陷了不少，看不出个正型，配套的那块蓝白条床单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已经没了个印象。
“0606，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但狱警还是那个狱警，李东赫脸上又重新装载笑意，也不管嘴角的结痂执意咧得大开：“出去，当然得出去。”
走出西区监狱的长廊需要花上三百二十三步，正正好。李东赫进去的时候就数得仔细，外面的世界忘却了不少，这数字永远也忘不了。
三百二十一，
「你为什么要吸毒？」
三百二十二，
「李东赫，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三百二十三。
「李东赫，再也不见。」
“李东赫，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了啊。”
狱警难得一见的温柔语气萦绕在耳边，从此不是0606号了。
李东赫面对着外界的烈日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的湿润不知什么时候碰及了嘴角，疼的人龇牙咧嘴；李东赫赶紧拿袖口擦了擦脸转身离开，身后的沉重的关门声提醒了他正与这个折磨他两年的地方道别。
不知道该向何处进发，只觉得周遭的风吹树叶声提醒他赶紧行步匆匆；李东赫享受了一会儿自由，来到现实绕了一大圈，脚步都轻快蹦蹦跳跳按照指示路牌到了拐角打算乘坐交通工具。
对着印入眼帘的站点不至于到陌生的程度，只又一次迷茫，仰了头看到期盼的公交到来，连带硬币的声音都如此清脆。
「近日，首尔东郊别墅发生一起他杀案，死者李某系——」
公交上的新闻播报倒还是没变，李东赫竖了耳朵只因为对「李」姓生来好奇，即使随处都有几百号的相互遇见。
「我们警方一定会查明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李东赫话没听完噗嗤一声在座位上笑了出来，撑在窗边戴着口罩谁也认不出他，便更加不顾车上人异样的眼光肆意大笑。李东赫这辈子，最不相信的就是警察这一号人物。为什么总是在表面说得冠冕堂皇，要是真能解决些什么哪里会有这么多冤案，笑话。
想到这里，李东赫突然对画面里信口开河的警官感了兴趣，可惜错过了时机，只堪堪看到了下方的名字。
「李马克」
现在警署还招收洋鬼子了？李东赫收敛笑容撇过头又看向窗外，似乎刚才的笑语只是一场闹剧，与他无关。
“以后不要让我出面讲这些话。”
李马克关了视频页面在手机上按了拨号键，扯了扯领带似乎对于视频里镜头前的客套异常不满，手机那头传来罗渽民的声音：“我这不是，刚染了头发不好出面吗。以后一定，我主外，你主内。”
李马克都不用想便知道罗渽民这个家伙定是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嘴角，刚想挂断电话又想起了什么重又拿回耳边，一边的嘴角微微扯动：“罗副组长，今天下午我有事请假，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下午接待总局的领导还请你多费心。”
“卧槽，李马克你个混蛋，我染了一下午的头发啊！不是，你个无耻，你请什么假啊！”
电话里的吵吵闹闹李马克拿得远听不真切，凑近话筒处留了一句「辛苦了」便果断撂了电话。一想到罗渽民此刻跳脚的样子，李马克挑了挑眉似是对眼前的状况很满意；前方道路也通畅，李马克跟着前面的公交车驶进了一个弯。
警署这里因着李马克组长突然的事假此刻议论纷纷。李马克是个工作狂是局里上上下下都认定的，局长还因此开玩笑说这是留着攒长期婚假；可也没听说组长有了女朋友啊，刚听完衣服也没换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李马克当然是听不到警署的议论，瞥了眼副驾驶上用塑料袋随意装着的一盒豆腐。他想起方才看见李东赫伸手向狱警要钢镚儿付路费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这家伙倒还挺倔。
公交车停在站牌前，戴着口罩的人伸手捣了捣又短又刺的头发后，不太满意地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李马克看着他把早些年型号流行的手机拿出看了一会儿又收起，倒也不着急跟上去，把车停在路边关上了引擎。
这条街直直下去有一家风评较乱的清酒吧。倒不是李马克特别在意过，只是它出事的概率实在过高，让人刻意不去记得都难。
他看着李东赫双手揣着口袋便迈入酒吧大门，这才出手捞起那块豆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好久没有听过爵士乐曲，这会儿身体感官和审美都有些生疏，李东赫皱了眉头，坐在吧台前侧着脑袋闭上双眼。
酒保递来酒水单，他看了两眼后便失了兴趣，也不管顾对方疑惑的表情便坐在那儿，直到有人揽过他的肩膀，主动开口说道：“两杯金菲士。”
李东赫不动声色地扭过身子甩掉来人的肢体接触，表情倒是装作灿烂：“哟，好久不见。”
潜意识是不想再与此人有更多交际；但他李东赫目前确是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收到联系也没有拒绝赴约的道理。
这人看上去倒是不变，李东赫看着他依旧架着那副对不起世间的相貌，甚至开始思考这几年的大众审美是否又变了味道。
“监狱生活如何？”他无厘头甩下一句话，音量足以引来身旁的人侧目。
李东赫倒是不在意，敞开双臂任他上下打量：“如你所见。”
酒保适时地把两杯鸡尾酒呈上，李东赫端起酒杯抬头喝了一口——正宗洋酒的味道他很久没有尝过，除了有时候沾些监狱里非法倒卖的烧酒以外，犯人最多的便是借漱口水的高浓度酒精解馋。
当然，零酒精的漱口水市售之后警察这伙人也学了聪明，那时候开始有酒瘾的便更难感到满足了。
那人看了他几眼后收回眼神，李东赫看着他意图不纯却拼命抑制的模样，低头扬起无人察觉的讽笑，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表情。
“老大不是绝情的人，他说了——你要是没有地方待了，随时回来找他。他那儿早就安排妥当了，你也知道他平常有多忙，愿意这么照顾你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呵，绝情？说得好像这安排有所余地似的。
李东赫把右手架在吧台上，手指毫无章法地敲打着桌面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我会考虑的。”
那人似乎还被安排了什么活儿，把面前的酒一口气灌下便起了身。
“你要是想找老大，直接联系我。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还伸手紧紧抱住李东赫，后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逃脱不开他反感的油腻拥抱。
李东赫趴在吧台上，回想起方才的声音便有种反胃感。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人引起的，还是早已陌生的金菲士；但他还是把酒喝完了，在漫无目的下很快地离开了酒吧。
李东赫没走两步却突如其来一片黑，不知什么玩意儿砸进了他微张的嘴里，甜甜的，是木棉豆腐的味道；此外少许不听话地进入鼻腔堵得李东赫难受，使他不住地咳嗽。平下气抹开遮了眼的豆腐残渣，看着面前一身警服又是一脸笑意盎然。
低了头，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下，无意识贴在裤腿缝的手捏紧成了拳；李东赫顿了会儿抬起脸，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角古怪地笑了笑：“警官，我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我说你，在监狱待久了脑子都变得迟钝了吗？”
李东赫看着他愣了数秒，又瞥见来人胸前挂着的名牌——方才在公车新闻上看见的洋鬼子警察。
这不妨碍他糟透了的心情，也没来得及寻思这人为何知道自己刚出狱一事，便顶着满脸豆腐渣回道：
“那还真是谢谢您专程来给我送豆腐了。”
TBC.
